“五一”我再次背上行李,踏上去往乡下外婆家的那辆小巴车。一路上,城市慢慢褪去了它的“钢铁外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越来越窄的水泥小路。在城市与郊区的过渡地带,微风夹杂着阴雨天特有的土腥味一股脑儿向我的鼻腔涌来。小路弯弯绕,小车摇摇晃,车子越来越颠簸,但我知道这是快到家的信号。终于,一抹久违的褐色出现在我的眼前—是土,是泥土!我俯下身子,捧起面前的一小堆土块,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我回来了!
人类总是对脚下这片土地有着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古时,出门在外的游子总要带上一些家乡的土壤,以解思乡之情;父母带着年纪较小的孩子迁往外地,也总是要带上一方帕的泥土,每逢孩子水土不服时,一剂“土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在中国,“土”这一意象更是意义深远。“皇天后土”中的“后土”是人们对死亡一种平静的凝视,而用己身开六道轮回的后土娘娘在中国古代神话体系中的地位更是远超“五帝”。“土”对于中国人来说是萦绕在心尖的那一抹淡淡乡愁、是面对伟大自然世界的由衷敬畏、是在死亡来临时淡然平静的处理态度。而对于西方人来说,土地的价值则更为直接,也更为热烈与大胆,他们把土地称之为“生命”。就像郝思嘉在面对土地而展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就连一向宠爱她的父亲也动了真怒,“郝思嘉,你站在那就是要告诉我塔拉那片土地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土地才是这世界上唯一了不起的东西,它是这世间唯一永恒的东西,这点你千万别忘了!他是唯一值得你为之工作、为之奋斗、为之献身的东西!”
初读《飘》这部小说时,总是读不懂它到底在写什么?是在写在美国南北战争下南方种植园主的跌宕一生?亦或者是年轻寡母带娃勇闯美利坚?还是在被丈夫放弃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深爱的是我丈夫这类俗到不能再俗的白月光替身文?本书的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似乎在用这种浮夸的写作方式,去掩盖不被当时男权社会下所认知同意的内核思想,“女人同男人一样,是大树而绝非小草;是大海而绝非雨滴;是土地而绝非尘埃”。
书中嬷嬷的一句看似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刻板要求的一句话“哦,我的郝小姐,在舞会上你应该吃的比小鸟还少,而且我不希望下次你再看见老鼠时没有被吓晕过去,我的意思是,要知道不会有先生会娶像你这么大胆的姑娘,哦!我的小羊羔,你应该再娇弱点,先生们都喜欢这样的小姐”。甚至在郝思嘉偷听到其他姑娘在背后议论羞辱她时,因生气而苍白的脸也会被一向胆小腼腆的查理解读成“女人真是又脆弱又娇嫩,只要一提到战争和艰难情况,就会使他们晕过去”。这看似无理头的话,却又深刻的揭露出当时社会普遍认知,“女人是脆弱的、是感性的、是依附于男人的”。
这本书最成功的一点,就是作者玛格丽特并没有随波逐流去肯定当时的社会观点,反而创造出了郝思嘉这一违背了大众心理预期,性格饱满的人物形象。她活泼、她奔放、她畅所欲言、她敢爱敢恨、她不是谁的附属品、她也不是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尘埃、她不娇弱、她不腼腆,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在战争爆发时,她为了心中一切所爱之人而努力奋斗,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用自己的双手带领家人和朋友在塔拉这片土地上播种希望。
杨绛先生曾说“读《飘》,就犹如走进原始森林,越深越美,它永远是经典,撇开关于其中黑奴的争议,《飘》还是相对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嬗变,特别是其中关于土地所呈现出来的深情,着实珍贵,值得细细品,细细读”。是的,土地是郝思嘉在“飘亡”时唯一的依靠,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土地都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正因为小说一直贯穿着郝思嘉对那片红土地的热爱,小说的立意变得高远深邃且永恒。如果读《飘》时,仅仅只读到爱情肯定是不全面的,爱情不是物质的,那是精神层面的感受,并不随着物质的转移而转移,然而土地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它与日月同在。
《飘》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