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了银杏树,却从来没有见过。
在奶奶的故事里,村头唯一的那棵银杏,生长了有几百年,因为据说奶奶的爷爷小的时候它就生长在那里。在奶奶的嘴里,它是棵非常稀有的树,同时它又是一棵神秘的树。它长的非常的高大,高大到它的树干要十多个成年人才可以抱的过来,而它的枝叶,可以把村头一半多的天空遮挡住 ,春天夏天的时候,它的树叶是翠绿的,秋天的时候它的树叶却是金黄色的,它的叶子跟树根可以做药,果实可以吃,却不能吃太多,吃多了人会头晕。秋天的时候,它常常结满一树的果实,人们捡了来吃,也种,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它的果子生根发芽。可惜的是,走日本的时候,(指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候),这棵神奇的果树被日本人放火烧死了,也是从那时候起,这种神奇的树就在村里灭绝了。所以这棵银杏树,成了奶奶嘴里的神奇物种,在我小小的心里,觉得它应该是一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树,因为,在我小小的脑袋里,根本无法想象一棵树可以挂满金黄色的叶子。所以,我想银杏树应该是奶奶讲的神仙一样的故事,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
直到我上了初中,学了生物,才知道奶奶没有骗我,银杏树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因为它是裸子植物,雌雄异株,所以种子繁殖的几率比较小。奶奶说的那棵银杏树,应该是雌株,因为周围没有雄株,所以即使有果实,还是不能生根发芽,所以村头的那棵树被日本人烧死后,这种树就在村里灭绝了,我是这样猜测的。
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说,有植物学家发明了一个嫁接的方法,把快要灭绝的银杏树又救活过来了,并且很快就可以实现种苗供应,大规模种植。
到了我出来工作的时候,已经看到村里有人家种有银杏树了,它们有的结银杏果,有的不结果,我知道结果的是雌株,不结果的是雄株。秋天的时候,我真的看到了像金子一样颜色的银杏树叶,漂亮极了。奶奶的院子里也种了一棵,我站在银杏树下跟奶奶解释说银杏是雌雄异株的时候,奶奶却像是跟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现在的银杏,结的果没有以前的好吃。我在思考,是不是因为树是嫁接的缘故?
再后来,连许多马路边上也种上了银杏树的时候,我却还是没有见到过生根发芽的银杏果。直到一个多月前,我在地里挖野菜,在一棵银杏树下,挖出了一颗发芽的银杏果,我才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种子在发芽。我拍了照片(见下图),回家的时候,我给已经九十八岁的奶奶看银杏果发芽的照片,已经有些糊涂的奶奶笑了笑,却跟我说: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你姑姑跟你爸爸了。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发芽的银杏
奶奶真的老了,她变的寡言少语了,也许,她现在的精力只够用来记挂她已经离去的儿女,其他的,对于一个百岁老人来说,都是浮云。而那棵经她无数次描述的神奇的美丽的银杏树 ,恐怕早已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都说人老心宽,可对于一个年近百岁的老母亲来说,儿女仍是她心中唯一的牵挂,不管他(她)在与不在,不管他(她)是否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那棵神奇而美丽的银杏树,终将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