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个鬼天气。
今天还是鬼天气。
（此图摄于2021.11.5 天津）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空气质量问题就相当严重了。我们这一代人，似乎就是伴随着雾霾长大的。我们呼吸着雾霾，我们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天一天，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雾霾这玩意儿，确乎是个坏东西。它破坏身体健康不说，对心理健康肯定也是有危害的。
早就听说冬半年昼短夜长的北欧人容易抑郁。如果那是真的，那么长期在雾霾里生活的人们，肯定也容易抑郁，这几乎是无可置疑的——只不过对大多数挣扎在温饱线和财务困境中的打工人而言，心理危机暂时没那么明显和紧迫。
雾霾还影响市容。如果肥胖可以对一个人的外在形象造成极大伤害，那么雾霾对城市的形象更是如此。
天气还好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生活的城市尚可一看；
天气糟糕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这个地方简直糟透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温和秀美的南方生活！
直到那年我在太湖边，遇到了重度污染。
那空气又湿又重而且臭，于是你的每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于是感慨：这倒霉天，没法要了！
抛开科学专业的东西不谈，雾霾的实质，就是脏。
脏就会引发人的一系列心理反应。
比如你的一双常穿的鞋子，不小心，溅上了一点泥点子，你会怎么样呢？
你回家后就会赶紧找块湿布，擦一擦；爱惜鞋子或者强迫症严重的人，可能会在马路边立刻停下，找出一块湿巾，擦干净。
如果某天你穿这双鞋子赶上下雨呢？
你打开家门，第一时间就脱掉鞋子，先把它晾干，或者干脆送到洗鞋店处理。
那么如果某一天，你冷不防地被同电梯的小孩吐了一鞋，你会怎么样呢？
那种感觉糟透了——你先是听到“噗”的一声，仿如一兜水突然破了；然后就觉得双脚有了异样的感觉，湿且热；然后你反应过来了，闻到了气味，然后你好不容易克制住呕吐和骂人两种冲动，到达自己的那一层，走出电梯。
不要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一系列感觉的。
那时候的心理是——恶心死了，糟透了，啊啊，好脏，这双鞋子不能要了。
对吧？都是身外之物，脏到难以处理，就不要了呗。
（此图摄于2021.11.5 天津，想给小鸭子戴个口罩）
就像某个公众人物，一旦有了污点，譬如出轨，譬如吸毒，譬如不当言论……就应当永久地打上耻辱的印记，永世不得超生——其实这体现的并非人们的恶毒，而是人们的懒惰；一旦一棍子打死，这个人就不再是个复杂而需要尊重的生命体，就不需要再分析和讨论——骂就完了。这人当年曾经XX过，你不记得了吗？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说？
可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老天爷比起可以随意丢弃的鞋子强大多了，比起任何一个人也强大多了。等到风吹云散，重又晴空万里，我们便重又欢欣鼓舞。
这个时候，两种奇怪的心态便又流行开了。
第一种，忘记有过雾霾的事实——仿佛我们从来都是天朗气清，我们生活在天朗气清中，所以我们才能成为聪明勤劳的我们，我们才能创造灿烂而伟大的文化；
还有一种，便是——雾霾是我的童年；雾霾是我的青春；雾霾为朗朗乾坤赋予了一种朦胧美；雾霾使人们更注意戴口罩，推动了防疫的进步……接着，《雾霾吟》《雾霾赋》《雾霾赞》纷纷问世。
这两种心态似乎相反，其实高度一致。
人毕竟是人。某些人就是这个鬼样子。
鬼样子出现了也不可怕——该骂骂；如觉得恶心，不看就完了。
所以，雾霾君，你赶快滚蛋吧。
PS：那双被吐了的鞋至今仍在我的鞋架上。感谢擦鞋店的师傅，技艺高超工匠精神，处理得极干净彻底，我到现在还经常穿它。嗯，这真是一个好结局。
